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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0. gravity
gravity 在此文內的解釋:
1、重力
2、牽引力

所以扣題扣得好明顯(毆

輕呼一口暖氣,面頰感到的寒意未曾退卻。
四周冰冷的空氣與自身散發的熱度互相抗衡,
於眼前化為一陣模糊的薄霧。

視野一瞬被純白色的掠影所覆蓋。

季子再度輕嘆一口氣,站在攝氏十度的室外地方等待。
兩手交叉的她,手上戴了保暖用的羊毛手套,
清雅的淡粉紅上有著兩個小巧的蝴蝶結。
上身穿的是一件米色針織毛衣,配上純黑色的高領絲質上衣,
表面用銀色絲線繡上了華麗的字體,細節分明。
下身的是長至膝上的緋色裙子,純黑色的長襪與咖啡色束繩短靴,
連同掛在肩上毛茸茸的褐色小手袋,
也令季子洋溢著一種青春又復古的味道。

時間正一分一秒的過去,約定要在這裡見面的人還未出現。
也許是開始發悶吧,季子放棄留守原地,
踩著小碎步在車站前的位置來回走著。
季子輕輕哼著耳機流出的跳躍音色,
頭上滿佈軟毛的耳罩更將她從外界聲源隔絕。

「季子…?」
在身後響起親切的呼喊聲,季子卻完全聽不見。
於是她伸手輕拍季子的肩,總算讓季子回過神來。
季子轉身,彷彿無法即時從放空的狀態回復。
呆了兩秒,她總算開口說道:「你們終於到啦。」
季子拿下耳罩,展現一個少見的自然笑容。
難道今天心情不錯嗎?
白澤和若条牽著手,穿著笨蛋情侶外套跟季子打招呼。
以前,在季子去便利店找古希時,若条跟她也有打過照面,白澤也偶然會在場。
不過就這樣的交情,的確未至於會讓他們約定一起去遊樂場玩吧。

今天是十二月的某天,是一個舉行四人約會的寒冷日子。

「我來啦~!」
最後一位參加者,姍姍來遲,咬著半個麵包一邊跑來三人身邊。
「有夠遲的…」季子低聲發出抱怨,黑鳥不以為然,笑笑的回嘴道。
「不睡飽吃夠又怎麼有精力陪你玩一整天呢?」
黑鳥說話時帶著輕微的喘息,讓季子明白到他剛剛直奔而來的事實。
如此一來,怨氣又好像減弱了不少。
接著,黑鳥一口氣吃掉餘下的半個麵包,拍拍雙手,
甩掉可能掉在深灰色雙領大衣上的麵包屑,有風度的請季子先走。
「黑鳥君,有時候還覺得你像個孩子呢。」
若条淺淺一笑,嘴角勾起的弧度使得身旁的白澤心花怒放。
「若条,我們走吧!」白澤緊緊挽著男友的手臂,
一行四人的奇怪組合,就這樣向遊樂場出發。

要說到為什麼會有這一次的四人約會,就是因為若条的提議。
最近看到古希一直提不起勁,雖然有在工作時表現出應有的態度,
但就是和平常感覺有些不同。
向來探望古希的季子了解一下後,
才知道是古希口中常常提的那個人,悄然離開了他的身邊。
若条換個角度想,如果自己失去白澤,大概也是那種心情吧。
掙扎呼吸,卻又難過得喘不過氣。
只能以本能驅使身體去活動,由此忘記已刻於心中的痛楚。
若条以古希朋友的身份,堅決反對這種做法。

於是若条跟白澤說好,要拉古希和季子跟他們一起去遊樂場放鬆一下。
可是古希堅決的拒絕了,甚至還向店長要求了連續當班。
若条勸說無效,作為妹妹的季子也不好推卻若条的心意,
便拉著黑鳥來赴約。比起跟季子去購物逛街,黑鳥倒是樂意來陪玩的。

邇司離開了,受到最大打擊的,無疑是古希。
但在古希背後看著的季子,也無法完全置身事外。

「明明這麼冷,人還真夠多啊。」白澤環視著園內的人潮,向若条說道。
「沒辦法呢,假期就是這麼擠了…小心一點,別走散。」
若条體貼地抓緊白澤的手,小心地不讓她被其他人碰撞到。
黑鳥也展現出其紳士的一面,讓季子站在靠近牆邊的位置,以免她被撞到。
季子一邊坦率的感謝黑鳥,還罕有地讚賞黑鳥的衣著。
黑鳥的表情帶著一點訝異,但也以笑容回應著季子。
若条和白澤從旁邊的角度看來,還真會不小心起了錯覺。
然而,二人之間的一種羈絆的確在以奇怪的形式加深,
但說到底,還只能是名為「友情」的東西罷了。

「啊…!」白澤突然發出驚呼,吸引了其餘三人的目光。
「怎麼了?」若条有點緊張的,注視著眼前的戀人。
「我想玩這個!」白澤手上拿著一張頗大的紙張,
上面印上了色彩鮮艷的樂園地圖,而白澤所指的,就是--
「旋轉碰碰杯?」黑鳥與季子的聲音,不約而同地響起。
「白澤每次來都要玩這個呢。」若条苦笑一下,臉上盡是寵溺。
「那就玩玩看吧?」黑鳥雖然無法理解猛烈旋轉的樂趣在哪裡,
禮貌上還是建議大家一同去玩。
「…可以嗎!」白澤雙眼發光,喜出望外的模樣十分惹笑。
「當然可以,我們走吧。」季子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,
一行人隨即向兒童機動遊戲的方向進發。

***

「啊~累透了。」白澤伸著懶腰,著若条替她按摩一下肩膀。
「是因為你太愛玩了吧,非得全部玩一次不可。」若条沒好氣的回應道。
「話說回來,季子你會陪我們玩畢全程還真是稀奇啊。」
黑鳥一邊笑著,向季子投向戲謔的目光。
「我又不是那種穿著高跟鞋,不屑地說遊樂場很幼稚的高傲女人。」
季子理所當然的回話。
「可是你根本就…」黑鳥的話說到一半,
便因季子那謀性殺的目光而將說話吞回肚子裡。
「還有什麼想玩嗎?」若条看向白澤,詢問她的意願。
「最後還有一個!」白澤才剛喊累,不消一會又回復了精神。
「是什麼?」黑鳥心裡有數,樂園最刺激的東西,大家似乎尚未踏足。
「過‧山‧車!」白澤大聲的向眾人宣布最終的目的地。
「………」此話換來一陣沉默。
遊樂場裡的過山車,是最近才剛完成的大型設施,
說到它的賣點…應該是會高速倒轉十次的這一項吧。
「真的要玩嗎?」雖然若条不惜捨命陪白澤,不過還是有點猶豫,
十個倒圈,不是說笑的啊!
「也是預想之內呢,我沒問題啊。」黑鳥笑笑的,一臉自信的表情。
季子沒有作聲,又好像稍微回復到自信過盛的模樣。
「那、我也不能退縮了吧。好,我們去!GOGOGO!」
若条一邊為大家打氣,希望能為自己增添多一點的勇氣。

排隊的時候,原本一直笑意滿盈的季子,
不知怎的看著過山車發呆,彷彿面有難色。
黑鳥默默在旁邊偷看,沒有作聲。
就在若条和白澤坐上過山車時,黑鳥突然拉著季子離開了隊伍。
他還別過臉,向座位上的二人大叫自己有點不適云云,叫他倆好好感受刺激。
被牽著走的季子出乎意料的沒有作聲,任由黑鳥把自己從人群中帶離。
黑鳥帶季子來到的,是樂園中央一個能俯瞰園景和大海的觀景台。
人們都忙著去欣賞是日最後一場的大型表演,因此觀景台只得寥寥數人。
橘紅色的夕陽灑在黑鳥和季子的身上,暖意漸漸散佈全身。
二人身上如同沾滿了奇妙的金光,視線越過多個樂園設施,
眺望著燦爛得泛紅的海面,始終還是沒有開口談話。
四周蒙上了一層連暖光也無法打破的莫名冷意。
氣氛的僵硬,使得連強行帶走季子的黑鳥也有點不安。

「我說…」不過率先打破沉默的,也是黑鳥。
季子的目光沒有移開,依然直視著一望無際的海洋。
「……唉。」黑鳥嘆一口氣,季子有這份倔強,他早就知道。
季子如同奇蹟般的笑容已經不見,現在於黑鳥眼前的,
只是一個帶著憂慮而拒絕再佯裝平靜的少女。
既然已經被看穿,便能卸下武裝,不需要強迫自己以笑臉示人。
不過,在黑鳥的角度來看,只以為是有人自尊過盛不好作聲。

「妳不想說吧?」黑鳥沒法放著不管,
就算明知季子沒有回應之意,還是像代替她說出來一樣,
讓她老實承認自己其實怕玩過山車。

在季子腦中的,想的卻完全不是這件事。
已經一個星期沒看過古希笑了。
一星期,不多不少,正正是邇司從大宅離開的日子。
季子為著哥哥古希的事情而擔心,其實她很明白,為什麼古希會變成這樣子。
應該說,這是任誰也能理解的事。

所謂「失去」,就是這麼一回事。

縱使季子根本對邇司的事毫不在意…
不,就算她不願意,亦不得不在意邇司這個存在。
從小到大,他是除了季子自己以外,唯一佔據著哥哥心裡的人。
即使自己是古希的親妹,季子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立場。
就好像是,自己不比邇司這個外來人重要一樣。
不過,這樣的想法其實是非常自私。
哥哥對自己的寵愛,季子心裡也早已明暸。
就算和父母的關係不和睦,就算曾經和自己疏離,
最終還是以「兄妹」的羈絆緊緊連繫在一起。
在大宅裡的每一人,也是和古希有著這樣的關聯。
而唯一對古希來說,超越兄弟姐妹的重要存在,就是邇司。
過份一點來說,邇司一直都是季子心中的威脅。
是一條拔不走的刺。
這條令人煩躁刺,又終於被拔走了。
可是為什麼?自己依然無法坦率地感到高興呢?
只要看到哥哥這副模樣,就無法洋洋得意地享受勝利的快感。

他們之間,互相的牽引著,
那份感情,那份牽連,那份關係,無法輕易的將它剔除。
就算他倆並非身處一地,那條連繫著彼此的線,還是沒有斷裂。
季子不知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悲傷。
邇司的存在,令古希變得完整。可是,會令季子心裡缺了一塊。
相反,現在的,是不完全的古希。

「…為什麼?」沉默良久的季子,終於張開雙唇,作出了詢問。
這一句話,包含了她複雜的思緒。
這次換成黑鳥沉默,如同催促著她繼續說下去一樣。
事情好像有點朝自己預想外的方發展。
…真危險。黑鳥如此想著。
「為什麼,我無法感到高興呢?他走了,我應該感到滿足才是。」
季子雙眉緊皺,話語中摻雜著難受的味道。
「你不享受當壞人吧。」黑鳥直接的回應。
有著海水味道的風吹拂著二人,如同想要平伏季子的情緒。
「我很不想服輸,但我也沒法不承認…這份矛盾…」
季子緊皺著眉,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痛苦。
「其實你一早明白吧。有些人,生來就被互相吸引。
就算旁人如何,就算是血親,也沒法干擾。」黑鳥似懂非懂的,回應了季子。

過山車呼嘯而過,那些亢奮的尖叫聲由遠漸近。
傳進耳邊的聲音,由強轉弱,彷彿一切也是形同虛幻。

「哥哥他…從不是自己一人。現在卻好像走不下去一樣…」
「有那個人在的地方,才能安心吧。」

坐在小車卡的人們,翻過一個又一個脫離重力的頂點。
衝上、墜落,享受感官的刺激。
逆轉的世界,映於眼中。
一次又一次的衝擊,使腦袋充血,本能的將壓力從口中宣洩而出。
為什麼呢?若不是這樣強烈的表現,便完全感覺不到。
窺看到了與平常不一樣的世界。
雖然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殘像,卻也是平日無法思及的模樣。

「我想你也很清楚,一直以來,支持著他的是什麼。」
「……」
「你哥哥感受到的『所有』,到底是什麼呢?」

一陣沉默。
黑鳥的視線轉向過山車,看著卡車反覆的緩緩攀升,又迅速落下。
「我還以為你是不敢玩過山車呢。」黑鳥笑說。
「…別開這種差勁的玩笑了。」季子露出了苦笑。

或許有些事情,季子是無法敞開心胸的坦然接受。
…以前,的確是這樣。
她一直知道,卻不想去明白;她一直看見,卻不想去接受。
那是因為自己從來都不肯把哥哥的「一切」承認。
包含著「那個人」的「一切」,才是哥哥古希的所有。
就算如何自欺,也無法扭曲哥哥的心意。
她已經親眼看見,到底一直以來和哥哥互相牽引的,
是誰,又是什麼。

季子深呼吸,吐出長長的嘆息。

天色已漸漸暗淡起來,眼前的橘紅不知何時已轉為深濃的紫霞。
「…還好吧?」園內的燈光亮起,黑鳥透過黃澄的光線,注視著季子的臉。
「只能說好吧?」如同帶點不忿的,季子翹起雙手回應。

又是一陣沉默,不過這次非常短暫。

「聽說夜裡的過山車速度會加快一點五倍!」黑鳥突然如此說道。
「少說大話。就算是,看你也不敢玩。」季子嘲弄黑鳥。
「黑鳥大爺以為你怕才拉你走啊!」黑鳥為自己辯護。
「哦?剛剛的不是黑鳥大爺的大膽逃跑?」季子態度依舊囂張。
「哼,看大爺我的表演吧!」黑鳥說著,一個勁的跑回過山車的位置。
「喂!先跟若条和白澤說聲吧!你這個笨蛋!!」季子一邊追著黑鳥,大聲叫道。
「嘩啊啊--季子小姐居然在樂園發瘋大叫呢--」黑鳥的回應依舊。
「你這笨鳥給我站住!」季子不顧儀態的大喊。

當若条和白澤看到二人追趕的一幕時,
如同看到兩個未長大的小孩一樣,忍不住雙雙大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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